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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


韩珏回来后,韩牛终于六神有主了。年初郎君说秋收时回来,秋收过了大半才终于回来。天知道这段时间他是怎么过的,领着两个仆从照顾三百亩地,每天都战战兢兢的,自己做主这主不好做啊!

  他小心翼翼的汇报着这期间的花销,“年初[chun]耕播种雇人花费八百钱,[ri]常除[cao]灌溉雇人花费五百钱,秋收雇人收割花费一千钱,现还未收完,尚需数[ri]。期间牛氏有人上门来帮忙,不过他们都没有收钱……”

  走的时候韩珏留下五千钱,家里有粮食不缺吃少喝的,[kou]粮不用买平[ri]里需要花钱的时候并不多。事实上韩牛也没有胡乱花钱,这些钱都花在雇人上,他们三人从早到晚的在地里干活这活也干不完,只能雇人。

  没有机械,连牛都没有,种地当然需要更多的人手。留下的这五千钱本来就是用来雇佣人手侍弄田地的。韩牛都晒黑了,想来平[ri]里没少下地干活,她点点头说道:“辛苦了。你去账上支三百钱,另外两人各一百钱,可自行留作花销。”

  私奴是那些破产后连饭都吃不上的人,无以维持生计才卖身为奴。这种奴仆是主人的私有财产,就像牲[kou]一样,可以随意被打杀转卖,当然不可能会有诸如月钱等私产。

  听到要给自己发这么多钱,韩牛不敢置信的愣住了,他爹在世的时候,主母良善最多也是发些葛衣或者是赏赐些[rou]食。三百钱啊,可以买多少[rou]?街边那家炙[rou]店,每天路过时他都要站在附近偷偷的多嗅上几[kou]。

  “郎君!”

  韩牛跪谢在地,忍不住想要抹眼泪。这些天,这么多钱经他的手流出去,雇佣的那些人都是比了又比才挑选要价低的,生怕多花钱。心里想的一直都是万一郎君回来问话之后再埋怨该如何是好?没想到郎君居然什么都没有问反而还嘉奖了自己,他不能辜负这份信任,一定要好好干活!

  韩珏摆摆手,“下去领钱吧。”

  她暂时不想再添置奴仆,之前买的那几个都已损失在黄巾之乱中,钱都白扔了。像现在这样需要人手的时候就雇人,也挺方便的。

  现在她不再需要另行添置奴仆充作护卫,因为已经有了牛氏。牛氏的小伙子们能干又能打还听话,拉拢牛氏那可比招募那些陌生不知底细的护院靠谱多了。

  归家后次[ri],收拾好礼物,韩珏前去拜访郭嘉。通讯不便的时代,离的稍微远些就是音信全无,去雒阳后她没给郭嘉写过信。写了让谁去送?送一次信很难,还得自行派人跑一趟,很麻烦也很费劲儿。况且,她也不认为郭嘉会有闲情逸致跟自己玩笔友的游戏。

  见到韩珏,郭嘉很是高兴,甚至还打趣道:“珏郎何时归来的,还以为你被雒阳的繁华迷了眼乐不思归呢!”

  韩珏拍了拍自己抄写的这几十卷简牍,也开了个玩笑,“哎呀,我[ri][ri]念着嘉郎的[jiao]代不敢懈怠,当归当归,胡不归?”

  “哈哈!”郭嘉开怀大笑,他为人不重俗礼,不拘小节,就喜欢韩珏这样爱逗趣喜戏笑之人。

  “如此嘉当如何谢之?”

  “这个嘛,”韩珏莞尔,一本正经的说道:“得需好好想想。”

  用的时候再想,现在还早着呢!

  稍后,郭嘉问道:“珏郎以为京师人土风情如何?”

  韩珏说道:“繁花似锦,恍若盛世之都。”

  恍若?郭嘉讥笑一声,“民用凋敝,[jian]轨不禁。谈何盛世?不过如同水中之月,风吹而摧。”

  韩珏心知雒阳的繁华可不正如镜花水月,一把火就能烧完就不复存在。她亦轻嘲道:“天下承平已久,陛下以为江山永固,社稷长安,些许民怨不足挂齿。”

  接着她述说了西园卖官署所见,卖官一事郭嘉早有耳闻,又听韩珏详细说明,他心中积攒的失望已然大于最初的愤怒。西园卖官始于光和元年,这买卖都已经做了六七年,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。

  “或许受于天命,然既寿必能永昌?”郭嘉才不信会有什么既寿永昌的天命,真要这样秦也不会二世而亡,故而汉室必不能持久。

  “天下大势,合久必分。”韩珏有感而发,说出了后世耳[shu]能详的这句话。

  “生逢于此,吾等需奋力方能保全自身!”

  这句话必是久藏于心,今方透露,听完韩珏的感慨,郭嘉亦感慨道:“若逢乱世,当谋可谋之事!”

  “唉,”韩珏哀叹一声,“但只愿生于盛世,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,何至于此啊!”

  郭嘉笑了笑,“珏郎的志向应不限于此。”

  在他看来,韩珏颇有见地,只是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建功立业之心。

  是啊,韩珏此时确实没有什么野心,还处在只想保命的阶段。

  不过她倒是看得出来,郭嘉是真有野望。

  或是许久未见,彼此变得更为热络。居然聊到了夕食时,韩珏终于在郭嘉家蹭了一顿饭,而后还被赠送了一整卷《小杜律》。《小杜律》算是颍川郭氏的家传所学,乃是杜延年对《汉律》的解释。

  纵使不喜读书,韩珏也知道这年头书籍的珍贵之处。不同于熹平石经,是公开的。郭氏的《小杜律》属于不公开的典藏,收到郭嘉的礼物,值得高兴,说明两个人的[jiao]情已经更进一步。

  跟这么个未来顶级谋士有更深的[jiao]情,以后她这路就会越走越宽。多个朋友多条路,天下尽吾友,满目皆是路嘛!畅想一下,以后朋友多的能修成高速公路,想去哪儿就去哪儿,哪儿哪儿都有人罩,安全系数就大有保障。

  牛家,听儿子说雒阳的生意做得顺当赚了很多钱,牛平笑得合不拢嘴。又听儿子说外甥决议多多购置马匹,他敛起笑容眉头紧皱,“珏郎真是这样说的?”

  牛金点点头,并且说道:“都已买了五匹,后续还要再买。”

  不是牛平质疑这个决定,恰恰相反,他想的是外甥执意如此的缘由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是单单只需马匹就行的事?

  对于外甥的眼光,他是信服的。太平道作乱之前,外甥曾有预言。以后真的会不太平吗?他不确定,但太平道之乱记忆犹新。

  “珏郎还说了什么,你细细与我说来。”

  摸摸后脑勺,牛金叙说了买官一事,末了他还讪讪道:“我不晓得表弟的心思,表弟怕是觉得我愚钝……”

  什么?外甥要给儿子买官,儿子觉得名声不好?牛平真想敲开儿子的榆木脑袋,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疙瘩!

  “你呀你!”他简直恨铁不成钢,“用钱买官与拿名买官有何区别,不都是买?”

  什么举孝廉,不就是拿名声买官吗?岂不闻“举秀才,不知书;举孝廉,父别居;寒素清□□如泥,高第良将怯如[ji]”的童谣?

  不可否认,这其中确实是有德高望重之人,但也有鱼目混珠者!

  “你爹我这蔷夫还是凭你姑父的关系来的,算起来也是用关系买的,怎么,我的名声很差?”

  这世间,官可以用名声买,也可以用关系买,用钱买又怎么了?

  见牛平生气,牛金连忙解释,“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爹,你听我说完……”

  他不理解的是为何表弟明明对卖官一事并不赞成,而却想要买官?

  “爹,你说表弟这样岂不是自相矛盾?”

  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,牛平也不知道为什么。但他知道一个简单而现实的道理,那就是以他自己来说,如果他做不了乡蔷夫,那么别人来做就可能会压榨他们牛氏。而一旦他拥有了蔷夫的身份,至少能保证牛氏不比周围其他人更糟糕。换句话说就是他做蔷夫并不想以此欺压旁人,只是想要自己不被旁人欺压。

  “珏郎是何打算他不想说,你也无须再问。”牛平提点儿子道:“咱们一直仰仗的都是你姑父,你姑父虽已不在,可还有珏郎。”

  “咱们帮不上他们什么大忙,受人照顾却难以回报,幸而你姑父和珏郎都不嫌弃。可是,儿啊,你要知道咱们这种人没有其他本事,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话。能听话之人就是有用之人!”

  牛平摆得正自己的位置,外甥看起来有想法有能力,他们想要背靠大树凭什么?当然只能凭听话能干活,让干啥就干啥。

  道理牛金都明白,甚至这半年来他对表弟是愈加佩服。只是表弟有时候的想法挺出乎意料的,他一时半会儿不能适应,又很疑惑。

  “那我以后多听多看。对了爹,那养马的事劳你多费心了。我们在雒阳的地方太小,就这些马都挤不下,以后再买肯定得送回来。”

  牛平说道:“不用你[jiao]代,只管把马送过来,保准给喂养的膘肥体壮。”

  牛金又道:“还有,表弟的意思是让族里的年轻人谁有兴趣平时也可以练练骑马。”

  又瞪了儿子一眼,牛平问道:“还有什么,到底都[jiao]代了些什么,你一并都说出来,别跟崩豆子似的!”

  牛金摇摇头,“没了没了,真没了。要有估计也得是表弟亲自来说。”

  说实话,牛平想跟韩珏谈谈,买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使用,所以到底是要怎么用?

  若为自保,单单只有马不太行,总得搭配点儿刀箭吧?真要这样,还有族里应该怎么分配,怎么出人,出多少人合适,这些都是问题。

  牛平一把年岁又是蔷夫,见识多想得也多。他知道世家豪强都有坞堡,养有部曲,相当于私兵。外甥是不是也想弄些私兵,所以才会买马?不行,这个问题必须得问清楚,这是大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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