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7 章
天刚一亮,雒阳令、河南尹就开始积极救灾。京师重地突降天灾,这是他们职权范围内的要务。雒阳令司马防、河南尹李燮本就住在城内,办公的地方也在城内。
然而城内大雪封路,难以出行,一眼望去天地间除了白[se]就灰[se],再无其他颜[se]。司马防家的奴仆尚好,李燮家连奴仆都被冻死了两个,但此时谁也无心管这些,还活着的奴仆们都被使唤着去铲雪清理道路。
司马防甚至都等不及路被清理出来,便带着十几名家奴蹚着深雪往城郊艰难行进,他必须得亲眼去看一下外面的情况。
路过李燮家门[kou]的时候看见他拄着拐杖跌跌撞撞的正在走过来,司马防连忙上前几步,一个踉跄也差点儿摔倒。
“李公,你怎么也出来了?”
花白稀疏的胡须被风吹乱,李燮单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,扯着嗓子急声道:“莫要管老夫,快快去城外看看民众的情形如何!”
他年已过半百,身体一直不太硬朗,此时冒雪出门就是想去外面看看,也是放心不下灾情。
司马防忙道:“雪深路难行,李府君务必要保重身体,下官这就过去城外看看。”
这么大的雪,还不知道有多少黎民百姓遭了殃。李燮摆摆手,示意他赶紧走,又朝自家的奴仆说道:“你们跟着司马县令一同前去帮忙。”
司马防带着一行奴仆一路向南出城,路上看见有哪家的房屋倒塌就过去扒雪救人。不仅是他,附近的百姓看见左邻右舍有难,纷纷施以援手。
牛金他们很快清理完院子和屋顶,并把被雪压塌的[cao]棚里的烤箱也翻了出来。都已经发生雪灾了,什么生意也做不了,唯一能做的只有救灾。
牛氏的都是些壮小伙,不管是救灾还是干活都有一把力气,韩珏吩咐道:“表兄,你带着大家出去看看谁家需要帮助就搭把手。”
而后又朝婢女说道:“去熬煮些汤水,多加些饴糖。”
牛金带着人出去帮忙后,她留在院子里跟婢女一起把煮好的热汤装入瓦罐。
城郊倒塌的房屋旁,有用手刨雪的,有用木板挖雪的,大家都表情沉重脸[se]木然,心知被雪掩埋的人已经凶多吉少。
把冻得通红的两只手捂在嘴边用哈气
暖了暖又狠狠的搓了几下,牛同扭头朝牛金低声叹道:“雒阳的雪真是要人命的阎王!”
这满目的雪白看着就仿佛是漫天的白幡,连寒风都在哀鸣,他们已经挖出来好几家人,都已经冻僵没救了。在颍川就从未见过这等景象,牛金抬头看了看天[se],催促道:“咱们手脚利索点儿,能救一个是一个。”
司马防也在这附近,而且正在跟仆从一起亲手挖雪,同样也是越挖越心寒。让他心寒不已的不止是雒阳的雪,而是不知道西北方的凉州是否也遭了雪灾。
凉州本就不太平,朝廷一直在为是否放弃凉州而举棋不定,如再遭遇雪灾,形势必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。而凉州紧邻司隶,一旦凉州作乱,流民必定大量涌入司隶等地。可陛下未必会轻易准许赈灾的奏请……
“快来人啊,这一家子还有气息!”
牛金的大嗓门一吆喝,周围其他人都随之看了过来,附近有人高喊道:“快快,快送到我家,就在前面!”
这一家三[kou],夫妻俩冻得只剩下微弱的气息,他们的孩子还发出了细不可闻的哭声,都还活着。
司马防走过来直接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孩子裹上,朝牛金他们催促道:“快送到屋里喂些热水,烤烤炭火。”
牛金见他头戴进贤冠,上有一梁,而又身着玄衣,知道这必然是位官吏,态度恭谨的垂头应声道:“唯 。”
听到这样的回答,司马防诧异的审视了牛金一眼,本以为他是这附近的百姓。然而听[kou]音却不像本地人,而且似乎还读过书。
《礼》有言:“父召无诺,先生召无诺,唯而起。”
能这样应答,可见是个知礼之人。他点点头,来不及多问,而是说道:“快些去吧!”
随着越来越多的乡邻积极主动的参与救援,更多的人被救起,天[se]也逐渐放晴。司马朗拎着食盒找过来的时候,走近才发现父亲的衣服已经湿哒哒的,身上的披风也不见了,忙放下食盒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。
司马防看见长子,又瞥见食盒,拒绝了儿子的披风,而是说道:“回去多多准备些食物送过来。”
他连朝食都没有用就跑了出来,此时腹中饥饿,想必其他人也饿了。打开食盒一看里面有十几张饼,便拿起其中一张吩咐道:“余下这些给其他人都分一些。”
/> “唯。”
司马朗连忙开始分饼子,一共就这么多面饼,根本不够。他很是自责自己准备的不够,本来是想给父亲和仆人送朝食,没想到会需要这么多。
牛金看见他,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,“司马郎君,你怎么也过来了?”
“我来给父亲送朝食。倒是牛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?”
司马朗记得他们并不住在这里,又看了看周围没发现韩珏,他问道:“你们是过来帮忙的?”
牛金知道司马朗的父亲就是雒阳令,看来刚才那个身着官服的人就是他的父亲。
他点点头解释道:“珏郎说让大家都出来搭把手救人。”
而后又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句,“司马县令真是位体恤百姓的仁慈之官!”
司马朗也赞赏道:“牛兄还有诸位壮士,皆是有情有义之人!”
他正打算离开回去准备食物的时候,发现远处走过来数人,还推着独轮车,其中一个似乎是韩珏。
牛金也看到了,他喊了一声:“珏郎!”
而后跑过去帮忙推车,韩珏也带了食物过来,有装满甜汤的瓦罐还有面饼、面包等。因为牛金他们出门前也没有吃饭,所以她过来送饭了。
得知司马朗要回去准备食物,韩珏也忙表示要跟着一起帮忙。司马朗有善心,行善一定能博得他的好感,布施不过是费些柴粮,她现在有这能力。
朝堂外的大雪数[ri]都未能融化,朝堂之上,也接连吵吵闹闹了数[ri]。汉灵帝有气无力的坐在案几后,案几两端还有两个烧的红红火火的大号炭盆。
两侧端坐的朝臣都看着已经出列站在中间的袁隗,今[ri]朝会,他又站了出来,高声道:“陛下,天降雪灾必是有所预示。董子曾言:国家将有失道之败,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,不知自省,又出怪异以警惧之,尚不知变,而伤败乃至。”
“此一年,前有司马公以死进谏,今天道亦有预示,可见宦官之恶为天道所不能忍,臣恳请陛下顺应天命还世道以清明!”
袁隗以一己之力扛起了诛宦的大旗,俨然是士人之间的砥柱,可以说除了屹立数朝不倒的汝南袁氏,谁也不敢如此直白的与宦官作对,连同样是四世三公的弘农杨氏都做不到。
汉灵帝烦的要死,根本不想听这些,在他看来这纯粹就是恶意中伤,
什么刮风下雨地动蝗灾都是十常侍的错?
他抬起耷拉的眼皮,扫了袁隗一眼,“张常侍等皆为朕的近侍,朝夕相处之下,他们诸人是恶是善难道朕不如你知?”
十常侍是左右手,自己砍自己,他没有那么蠢。如袁氏之流,整[ri]的跟他作对,别以为他不知道,这些人家里哪个不是坐拥万亩良田?没见他们出一枚铜钱入国库!
说什么卖官鬻爵遗祸无穷,难道作为帝王自己不知道吗?征发天下,役赋无已,不卖官,哪里来的钱?更何况,能买的起官的还不都是这些所谓的世族豪强!
越想汉灵帝越生气,这满朝世族都是在跟自己作对。他一甩袖子,冷声道:“退下,此事无须再提。”
袁隗面不改[se]的坐回去后,李燮手持笏板继而站了起来。他还未开[kou],汉灵帝便不耐烦的问道:“李卿又有何事?”
李燮颤巍巍的奏请道:“臣恳请陛下感念民生艰难,免除河南受灾百姓明年三成的田赋。”
自从太平道妖道作乱,各地州郡均诉苦要求减免田赋,就司隶校尉部没有祸乱,还能勉强收些入库。
又提钱的事,汉灵帝气的把案几拍的啪啪作响,呵斥道:“你可知河南一年的田赋是多少,国库一年又能收多少?区区一场雪,既不耽搁[chun]耕又不耽误秋收,免什么田赋?”
李燮毫不畏惧的继续进言,“京畿遭灾,黎民多有死伤,灾后重建也需要钱粮。”
说着他跪下叩请,“陛下,臣知道国库亏空,故而只恳请减免三成以示君恩浩[dang]。”
之前陛下一意孤行让缴纳什么修宫钱,河南境内的情况也没有那么好,所以他才想要趁此机会想要争取一些减免,给民众以休养生息的时间。
可是汉灵帝不同意,那些遭遇兵乱的地方都没有减免,河南当然更不能减免。然而他不同意李燮一直长跪不起,不一会儿居然昏倒在朝堂上。
李燮“噗通”一声倒下,惊的众臣手里的笏板都抖了抖,连汉灵帝都愣住了,反应过来后慌忙大叫道:“快些把李卿扶起来,宣太医!”
几个月前刚自杀了一个司马直,今天要是再跪死一个李燮,汉灵帝可以想象自己的名声会怎样。最终,被[bi]无奈他不得不同意减免田赋,不过就只有一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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