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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四千)第十卷四十章:谢意


江笑书本想快些赶路的,可他刚刚提出这个建议,便被众人同时否认。

小鱼埋怨道:

“伤这么重,还赶路赶这么急,我看你是不想好了!”

王劲威也附和:

“是啊,江公子,你重伤初愈,慢慢过去好了。”

见赶车的盛于烬放脱了缰绳,江笑书苦笑:

“你又是怎么回事?”

盛于烬环起手臂:

“先讲好,车跑得太快,你要是不小心死求,可赖不到我。”

见众人一同讨伐自己,江笑书只好讪讪一笑:

“成成成,怕了你们了,慢些就慢些罢……”

大车缓缓上路,又平又稳的行了一天一夜,这才在今日清晨抵达了武陵郡……

此时,武陵郡城外。

天蒙蒙刚亮,大车自西面大道上驶来,一只手拉开车帘,江笑书的脑袋探了出来:

“呼,总算是到了,坐车坐得我腰都快折了……咦?”

一旁的小鱼幽幽转醒:

“唔……笑书公子,怎么了?”

江笑书揉揉眼睛,凝神细看:

“那是个什么玩意儿?”

前方,盛于烬的声音传来:

“欢迎贵客位临。”

江笑书十分费解:

“位临?”

“嗯,上面有个草字头的‘莅’字。”

“有么有一种可能,”江笑书嘴角一扯:

“那个字读lì,和力气的力、美丽的丽一个读音。”

“哦?”盛于烬转过头:

“可是柳伶薇告诉我,秀才认字认半边,这怎么会读lì。”

“那要这么说,惴(zhuì)惴不安你难道要读成chua

i  chuai不安?瞠(cheng)目结舌要读成tang目结舌?耄耋(mào  dié)之年就是máo  zhì之年咯……”

“格狗日勒,硬是搞球不懂,”听着江笑书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,盛于烬摇摇头:

“读书真累。”

“你这家伙平时练武,一打就是几个时辰,居然也会怕累?”

“不一样,练武是身上累,越练脑子越精神;读书的时候身子倒是不累,可脑壳却痛得很。”

“慢慢来吧,”江笑书耸耸肩:

“至少学了些东西,比先前蠢夫的状态要进步多了。”

“我先前也不是蠢夫。”

江笑书一笑,随后看向那条被挂在城门最显眼处的横幅,自言自语道:

“欢迎贵客莅临……”

小鱼也探出脑袋看了一眼,随后问道:

“这贵客是指我们么?这是何人所挂?”

江笑书点点头:

“就是指我们,这多半是武陵郡府衙挂的横幅。”

小鱼疑道:

“上面除了这一行字再没有别的了,笑书公子如何得知?”

江笑书神秘一笑,却不搭话,小鱼瞪他一眼,刚要追问,大车却在城门处被人拦下。

“车内可是江公子?名讳上笑下书?”

“是我。”江笑书探出头来。

那守门的衙役恭敬的抱拳:

“我家大人已等候公子多时,请公子去府衙一叙,沿大路一路进城,就能到了。”

“让周大人久等,倒是不好意思得紧。”江笑书一笑,随后大车便动起来,

路过守门衙役身边时,江笑书笑道:

“这位大哥,多谢你替我挂的横幅,辛苦你了。”

守门衙役一愣,随后躬身道:

“江公子太客气了。”

城门打开,大车缓缓驶入,江笑书坐回位置,长长伸个懒腰:

“呼……总算要结束了,小爷我忙完,一定要踏踏实实睡个大觉。”

“好哇,笑书公子,你骗人。”小鱼戳戳江笑书:

“你明明对武陵郡熟得很,却装成第一次来的样子。”

江笑书奇道:

“我第一次来啊,为何这么说?”

小鱼撇撇嘴:

“若真是第一次来,凭什么知道是府衙挂的横幅迎接你,又怎么会连挂横幅的是哪个衙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?”

“哈,是说这个啊,”江笑书一笑,随后道:

“你看看城墙上,是不是残留得不少水渍痕迹。”

小鱼探出去看一眼,果然如此,可她却十分不理解:

“有水渍又怎么样?”

“关系可大着呢——有水渍残留,想来昨晚武陵郡这边多半是下了不小得雨,可那横幅却干燥崭新,显然是雨停后才刚刚挂上去的,昨夜大雨,道路多是泥泞,今日又并非赶集的日子,除了我们一行,没有谁会这么早从西城门入城的,所以这横幅正是为我们准备。”

“原来如此,想不到你竟如此细心……那你又怎么知道挂横幅之人是方才的守门衙役?”

“这就更简单了——今天是九月十四,已是深秋,又是最冷的清晨

,可那衙役的外衣却被脱了丢在一旁,说话微微喘息,还不自觉的拿手扇风,正常站岗,有哪里会热成这个样子?所以那横幅,一定是他们收到命令,刚刚挂上去的。”

见小鱼呆住,江笑书伸手在她眼前一晃,挑挑眉:

“怎么样?很潇洒吧?”

小鱼闻言叹道:

“就算我否认,你也不会信的。”

江笑书哈哈大笑,甚是得意。

大笑声响彻车内,王劲威忍不住掩住耳朵:

“江公子、江公子,声音小些吧……”

“不可能!”江笑书断然拒绝,咧着嘴道:

“生活本就已经是这样了——数不尽的麻烦和发不完的愁,好不容易有机会笑笑,当然要笑个没完,笑个痛快……”

王劲威无奈道:

“可街坊邻居会不会觉得你在发癫?”

江笑书呲着牙:

“所以我拉着车帘,这样他们就会觉得发癫的是盛于烬了。”

前方的盛于烬摇摇头:

“白痴。”
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
车子进城走了没两步,便被人拦住了:

“车里大笑的那位,可是有一位江笑书公子么?”

“阁下是?”

“小人是旁边卖米粉的,听说江公子初来乍到,特地代表街坊邻居来迎接。”

“迎接?”

“您远道而来,我们大家都深感荣幸,特地给您送了些礼物。”

“咱们素不相识,这怎么可以?”

可那卖米粉的小贩却笑着摇摇头,把手中的大盒子往车辕一放,便告辞离去了。

“诶,老哥,你等等

……”江笑书呼喊那人,可那人却回头一笑,自顾自离去了。

旁边的小鱼打开盒子,随后一笑:

“全是些土特产、花布丝绸,还有两小坛酒呢……原来笑书公子这么受欢迎。”

江笑书打趣道:

“府衙提前迎接,百姓箪食壶浆,夹道欢迎,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钦差大臣来了呢……”

盛于烬扭头道:

“怎么会这样?”

“自然是因为我比较英俊潇洒、一表人才咯。”

“说人话。”

“我要是知道,我还给你说这些鬼话?”

“倒也是。”

二人说着说着,前方路过一个街口,又是一个妇女拦住了车,她似乎有些腼腆,朝大车躬身一礼,放下手中的竹筐便走了。

“腊肉香肠和腊鱼,还有……”小鱼清点一番,也起了疑心:

“是啊,笑书公子和这些百姓素不相识,他们怎么会……”

江笑书不答,反倒往后一倒:

“我再补个回笼觉,到了叫我。”

大车继续向府衙驶去,每过一个街口,便会有一位老百姓来送上东西,众人问其缘故,他们却只是摇头,直弄得众人都莫名其妙。

在收到十余份礼物后,大车已被装得满满当当,终于到了府衙,盛于烬转过头来:

“中门大开。”

“把车赶进去。”江笑书懒洋洋的道。

马车驶过府衙中门,在院中天井处停下,这时一道齐刷刷的声音自车外响起:

“欢迎贵客!”

这齐声道好,起码由上百人发出,直叫个

震耳欲聋,王劲威吓了一跳,险些蹦起来撞到车顶。

小鱼在江笑书耳边低声道:

“倒像是进了个大窑子。”

江笑书哈哈一声长笑,身形一闪,便已到了车外,他拔出长剑,大喝道:

“江笑书在此!”

围着大车的众人皆是一愣,领头那个抱着孩子的男子愕然道:

“江公子这是何意?”

江笑书盯着那人上下打量,只见那人长身玉立,虽已年逾不惑,却仍是长须飘飘,眉清目秀,怀中抱着的小女孩只怕还不满十岁,更是出落得粉雕玉琢、可爱玲珑。

江笑书皱眉道:

“狗贼子!白瞎了你这幅好皮囊,把孩子放下,这便动手罢!”

那人被江笑书一通怒斥,不由得张大嘴,刚想辩解什么,她怀中的孩子开口了:

“你这人好凶!凭什么吼周伯伯……”

“啊——”一声尖叫自大车内响起,只见小鱼跳下车,发了疯似的跑向那中年男子,一把将那孩子抱在了怀中,大哭道:

“小兰!小兰!姊姊来接你了……”

那孩子亦是十分开心,反手抱住小鱼的脑袋:

“姊姊,你怎么才来呀,我好闷啊。”

原来这孩子正是余小兰,她被王逵抓走后,便被暗中送到了常年镇守武陵郡的独龙哥这里,独龙哥见余小兰生得如此标致,不由得大喜过望:

“这么美的小妮子,谁家不想卖了去做童养媳?变算推一万步,扬州那边的人牙子买去当瘦马,也能随随便便赚

个几千两银子……”

他立刻将余小兰从又臭又挤的“腌鱼坛”拎出来,好吃好喝的供着,又将余小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期望能卖出个好价钱。

说来也算是幸运,余小兰虽然被拐,可除了对杀了护林爷爷的王逵十分憎恶,面对其他人牙子时,她总是安安静静的,绝不哭闹,因此自始至终,她都没有遭过什么粗暴的对待。

在独龙哥这儿待了没多久,江岳帮主陈俏楚的信便到了,独龙哥虽然视财如命,可又哪里敢违背帮主的意思,立刻把余小兰送去了武陵郡府衙,不过他心中却十分费解:

“全湘州都知道,这武陵郡的周自得和我最不对付,咱们江岳帮用再多的银子也收买不了他,让我把这么靓的一条鱼送到他那儿,真不知道帮主是怎么想的……”

余小兰到了武陵郡府衙,武陵郡知府周自得亲自负责看护她,更是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,这才不过数日,她那原本有些肌瘦的小脸便圆润了起来,每天锦衣玉食,也不知胖了几斤,周自得本人贵为知府,可除了办公以及与人谈话之外,便会来后院陪余小兰,陪她做游戏,讲故事,好不体贴。

余小兰觉得,自从爹娘离家远游之后,这是自己过得最快乐的几天,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,就是没有姊姊余小芷……

“……不过现在好啦,”小兰嘻嘻一笑,揽住小鱼的脖子:

“姊姊也过来啦,一

会儿咱们一起去玩好不好?姊姊我给你说,周伯伯后院里养了好多好看的鸟儿,叽叽喳喳的叫,可有意思了……”

小鱼紧紧抱着小兰,温柔的道:

“好呀,小兰想玩什么姊姊都听你的……”

随后她抱起小兰,冲那儒雅的中年男子深深一鞠躬:

“承蒙周大人照顾舍妹,民女余小芷感激不尽。”

“快起来快起来,”周自得呵呵一笑,扶起小鱼,随后揉揉小兰的脑袋:

“这孩子机灵得很,我没有妻儿,有她作伴,这几日十分开心,似乎枯朽之心都得以滋润了似的,要说谢,该是我谢谢小兰才是……”

“大人言重了。”

在得知孩子就是自己要营救的小兰时,江笑书便是一惊,又听见姊妹俩和周自得的对话,他更是满腹狐疑:
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周自得一拱手,刚要说话,一只小手伸过来,拉住了他的袖子:

“周伯伯,别和他说话,凶巴巴的,一看就不是好人……”

周自得一呆,随后尴尬一笑。

小鱼赶紧一把抓住妹妹的手,责备道:

“小兰,没礼貌,这是江笑书江大哥,是姊姊的好朋友。”

小兰瞪了江笑书一眼:

“他凶人,我不喜欢他……”

“孩子不懂事,真是对不住……”小鱼无奈,朝众人一欠身,便抱着小兰回了大车,声音隐隐从车内传来:

“小兰,你不可以这么说江大哥,他为了找你,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呢……”

“啊?”

“反正你不可以那样说人家,要给人家道歉……”

“免了吧,”江笑书冲大车道,随后道:

“反正从小到大,想揍我的小妞儿海了去了,也不缺小兰一个……盛于烬!”

“嗯。”盛于烬沉声答应。

“带他们先走。”

“吁——”大车缓缓开动,在天井中兜了个圈子,随后便照着原路开了回去,没受任何阻拦。

望着大车消失在街角,江笑书才转过头,冲周自得道:

“你就是武陵郡知府周自得了?”

周自得拱手道:

“正是,却不知江公子这是……”

见对方盯着自己长剑,江笑书却毫不避讳:

“我俩素不相识,可你又是拉横幅,又是让街坊邻居给我送这送那的,安的是什么心思?”

周自得一愣,这才笑道:

“自然是感谢江公子的大恩了。”

江笑书冷笑一声:

“我这个人坏事儿干了不少,好事儿当然也没少做,可却都和你没什么相干,你报哪门子恩?”

周自得摇摇头,随后对周围上百人道:

“还不快向江公子谢恩?”

上百人同时施了个大礼,并齐刷刷的喊道:

“谢江公子震慑江岳帮,替我等谋得活路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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